旅途中的盛宴

江晓帆

    起初一个资深驴友告诫我说：你外出旅行，人生地疏，饱了眼福，就不能奢求饱口福；有了美景，就别再惦记着美意。我认为很有道理，牢牢记在心中。几年下来，自助旅行做了十余次，回头再看这句话时，很不以为然。

    那年春节刚过，我便跟着一群朋友去了云南元阳。此时层层叠叠的梯田里没有秧苗，灌注了满满的水，银光闪闪，间着棕黄色的田埂，纷繁杂乱，却又整齐有序，柔和妩媚，却又雄浑壮观，一日之间，几步之遥，都能变幻出万千色彩和姿态。风光让我如痴如醉，然而再美的景色也无法填饱肚子，我顽固的北方肠胃始终不肯接纳当地的饭菜。如此过了两天，饿得我两眼发直，所以，当好友小吕提出先行离开时，我赶紧跟着走了。

    小吕要带我们去找阿芳。阿芳是他的网友，家住建水县下面的一个小村子。这个俊俏的瑶族女孩不到二十岁，爽朗可爱，几杯茶水过后，就直接把我们拉进了厨房。她已经剁好了肉馅，让我们搭把手和面包饺子。大家团团围坐在一起，边干活边嬉笑聊天，如同相识多年的老朋友。

    饺子显然不是阿芳经常做的食物，我们也不擅长，于是软了加面粉，硬了添碗水，齐心协力搞了很大一团面。等揪好了小面团，才发现家里没有擀面杖。我找了个玻璃水杯替代，滑溜溜的很不顺手，费半天劲，擀出来的面皮像牛舌一样又厚又长。阿芳觉得擀面杖不是问题，她先用手掌把面团摁扁，四下里扯扯拽拽，一张薄厚不均，模样怪异的饺子皮就形成了。包的时候因势利导，两角的、三角的、方的、圆的，全看饺子皮的形状了。包好的饺子热热闹闹地摆放在油绿的芭蕉叶上，倒也别具一番风味。

    煮饺子的间隙，阿芳手脚麻利地炒了竹笋腊肉和几盘素菜。饺子下锅有不少破皮的，但依然是我们连日来吃到的最美味最舒畅的一餐，就着醇美的家酿米酒，直吃得盘光碗净，汤都没剩下。我们像幸福的一家人一样，醺醺然坐在院子里闲聊天，蕉叶婆娑，阳光明丽，胃的饱足感一直传到了心里。

    还有一次在中甸，我和朋友乘着牦牛船，沿着清浅的洋塘河顺流而下。九月底的洋塘曲，有澄明的日光，清冽的风，湛蓝的天，雪白的云，碧绿的草甸，火红的狼毒花，漆黑的牦牛，几乎集全了世间最纯净的颜色，随便你看向哪里，都是美的。只是我们玩得太忘我，下船后感觉饿坏了。这时眼前的风景全都变了模样，草丛里跑过一群小猪，我脑海里浮现的却是红烧蹄髈。

    这时，猛然闻到阵阵诱人的香气。不远处的小木屋前面，有很多人和好几个冒烟的烧烤架！然而这只是一群藏族朋友的私人聚会。我们讪讪地缩回捏着钞票的手，感觉尴尬。所幸没人介意，一位大哥把两段刚烤好的玉米送我们，回头又催促一个小伙子到相隔十几米的烧烤架上取烤肉。我们很不好意思，但又很想吃，边推辞边缓慢地转身，做着要离开的样子。那位大哥伸手拉住我们，说：“一起吃一起吃，吃饱了不想家！”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我们吃了无数的烤饵块、五花肉、排骨，喝了很多青稞酒。一个四五岁的穿盛装的小女孩，讲话我听不大懂，但我知道她很喜欢我，无论她拿到什么吃的，都要跟我分享，我俩你一口我一口，吃得非常开心。我们约好的接车到了，大家互送了真挚的祝福，然后愉快地道别了。

    出门在外，暂时脱离了日常的关系和习惯，难免有这样那样的不适应，但无数养眼的景色，温馨的餐饭和美好的情感，会让整个旅程熠熠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