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萌的城里女孩
张粉英
城里女孩家住城里。城里是城里女孩“生于斯长于斯”之处,亦是将来“歌哭于斯”之所。
城里女孩六年前来到乡下,由教育局分配下来锻炼,做了我的邻居。
城里女孩对分配是这样理解的:教育局喜欢把南片的分到北片,北片的分到南片,城里的分到乡下——乡下的不可能分到城里。然后让南片的要回北片的,北片的要回南片的,乡下的要回城里的,去找领导调动,教育局这才门庭若市,生意兴隆啦。
城里的女孩就是这样洞彻世界。
我们这些60年代出生的人不大相信城里女孩的话,认为下乡锻炼对她们的人生有好处。于是城里女孩说:“哇,你们好幼稚好幼稚哦!”
城里女孩喜欢用“好什么好什么”。“好漂亮好漂亮吆”,这是她们喜;“好讨厌好讨厌吆”这是她们怒;“好可怜好可怜吆”,这是她们哀;好“舒服好舒服吆”这是她们乐。让我们听起来寒毛直竖,且杞人忧天地认为将来中国的词典会越编越薄。不过过了一段时间城里女孩也认为这种“好什么好什么”的说法应该改革改革。于是有一天,城里女孩从城里回来说,如今城里流行一种说法,不管看到什么,不管喜怒哀乐,一律大叫:“ !”
其实城里女孩对“ ”是深恶痛绝的。城里女孩有一次看到农民用大粪浇刚割过的韭菜地,大彻大悟:“哎呀,韭菜原来是长在大粪上的呀,这韭菜是吃不得的啦!”
于是城里女孩从此不吃韭菜。后来又如法炮制不吃青菜、大白菜,这个菜那个菜——都是被城里女孩目睹浇过“ ”的。
城里女孩决定自己种菜。种在宿舍后的路边。有大椒、青菜、土豆、西红柿。总共巴掌大的地方。靠蚯蚓给他们松土。知道要浇水。早上浇,中午浇,晚上也浇;大太阳下浇,下毛毛雨也浇。给予了土地无限的希望。
最后的收获是:青菜被虫吃了,大椒又瘦又长,开着颤抖抖的小花,土豆和西红柿都非常茂盛,可惜上下都只有白果大的果实。
城里女孩说:“靠自己种菜肯定会饿死。”
“没有大粪臭,哪有五谷香”的道理是后来理解的,当她们要回城里、不再装嫩的时候。
装萌,其实只是城里女孩成长的一个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