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猬记事
九命老猫
在乡间,刺猬是一种很常见的夜间动物。尤其是秋天,太阳落山以后,田间地头,大街小巷,甚至是普通的农家小院,稍不留神,就会与它不期而遇。双拳大小的身子,褐色的刺,不是最前面那个尖尖的黑色的鼻头微微地左右摇动,给人的感觉,那就是一颗没有去皮的栗子。
初秋的夜晚,我经常敞着门窗,在蟋蟀的奏鸣声里,一觉到天亮。一个雨后的深夜,睡意矇眬中,我被一种奇怪的声音惊醒了。“咔嚓咔嚓……”就像老鼠咀嚼书本的声音,我坐起身,“啪”地打开白炽灯。雪亮的灯光下,我一下子愣住了。屋子中央,水泥地上,一只老大的刺猬(估计岁数得在3岁以上,一身的硬刺都发红了)正津津有味地啃食着一块被黑猫叼进来的硬馒头。看见灯光,也不惊慌,只是缩了缩鼻头,继续啃食。
我们就那样对视着,像是多年未见的朋友。只不过,刺猬的表现很自然,而我却拘束了。我不停地转换念头,最后,竟然萌生出捉住它占有它的想法来。我跳下床,一步跨到门口,把它关在了门里。我找了个箱子,把它扔了进去。第二天,它的脾气小了点,在我千般爱抚之下,甚至露出了头来。
我知道,刺猬是一种很狡猾的动物,曾有一个伙伴也捉住一只,搁在混凝土制作的井圈里,以为这下跑不了了吧。谁知,三天以后,揭开盖子一看,好嘛,这家伙竟然“土遁”了。前车之鉴,不能不防。我找了根细铁丝,拽出它的后腿,拧了两道,然后,拴在树上,这下你可跑不了了吧?
第二天,父亲对我说:“放了吧,你看,它后腿都肿成那样了,会坏死的……”刺猬倒是没有说话,但我放在它跟前的花生,它已经懒得吃了。只是绕着梧桐树不停地打转,偶尔,回过嘴,对着被拴住的后腿舔上几下,眼神里充满了忧郁。而我总是小孩子心性,过了新鲜劲儿,竟然把它忘记了。
大概过了一个星期左右,起床一看,刺猬没了,铁丝还在,留下一根枯枝一样的东西,很小很细。仔细一看,是刺猬的断腿。——一只三条腿的刺猬,能熬过漫长的冬天吗?我哭了。
冬天来了,又过去了。转眼间,春天到了。刺猬,在我的心里逐渐地淡漠了。谁知道,农历三月的一个清晨,我还没起床,“咔嚓咔嚓……”那种奇怪的声音又一次在我耳边响起。仿佛是心灵感应,我一下子坐起来,一看,不禁呆住了。门口,一只老大的刺猬,发红的毛刺,依稀就是去年秋天的那一只。它没有回头,而是专心致志的啃着门框——春天了,从冬眠里苏醒了,它要出去看看。
就像去年秋夜同一个镜头的翻转,我跳下床,向眼前的刺猬扑去。刺猬听到了动静,想逃,但很慢,走起来还一颠一簸的。当我再次捉住它,一看,三条腿,没错,就是去年那只。我没有急着放它,而是放在笼子里,仔仔细细地喂养了几天,看它明显发胖了,之后,在一个夜晚,把它送出了家门。
从此,再也没有见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