薯藤耳环

包光潜

    严格来讲，它不叫薯藤，而是薯藤上生长的叶柄，麒麟畈人叫山芋爪。秋收山芋时，山芋爪烀过之后，盛装在大缸里，留作猪食。偶尔取其柄，撕去茎皮，配以红椒丝，佐以姜末、蒜泥，爆炒，确是一道很有风味的小菜，色香味俱全。因为挖掘山芋之际，正是乡村蔬菜旺盛时期，山芋爪只不过是调整一下口味而已，没人将它当主菜的。不像现如今，山芋爪成了餐桌上的珍品了。摘过山芋爪后的薯藤，直接扔到猪圈里，或嚼，或食，全任猪去糟蹋。最终变成有机肥料，又施到田地里……这是一种延续了几千年的绿色循环系统。

    挖山芋往往是大人的事，而捋山芋爪是少不了小孩子们的。一大堆薯藤堆放在稻床或堂厅，大人和小孩子围成一圈，每个人旁边摆着一只竹篮子，捋得多少，一目了然，谁也别想偷懒。一两个钟头下来，小孩子也感到腰酸背痛的，稍有言辞，便遭到大人的呵斥，重则挨揍。有一句话，让我记得一辈子，即“哈蟆无颈子，小孩子无腰”。即便真的腰酸背痛，也得忍着，不能吭声。

    如果大人不在，小孩子就没那么高的自觉性了。不仅偷懒，而且溜出去，不是偷摘张家的柿子，就是溜到桃树坳采摘紫葡萄或野生猕猴桃，大一点的孩子甚至跑到山坡上挖野葛。其实这些都不值得一提，最有意思的是一种儿童游戏，男女两人一组。

    游戏是从婚礼开始的，最关键的仪式便是男孩子向女孩子赠予薯藤耳环。这耳环是男孩子亲手制作的——取几根长而鲜艳的薯藤叶柄，掐去叶片，一截一截地折断，确保同一侧藤条皮还粘连在一起。间隔地剔除，形成齿轮状。做这种活计，需要男孩子有足够的耐心与细心。如果女孩子不着急的话，如果男孩子有耐心的话，还会制作薯藤项链。

    耳环和项链制作完毕，男孩子还要亲手将耳环和项链戴到女孩子的耳朵和脖子上。对着临时的中堂，虔诚地拜天地，兴奋地入洞房。仪式结束后，最要紧的当然是实在的生活。这就需要建灶台，过日子。

    好在麒麟畈的旮旮旯旯里，到处都是青砖青瓦，有的还是清朝的，大多是民国时代烧制的。两个人搬来几块砖和瓦，临时搭建一个灶台——三块青砖，一左一右一后，前面敞开，上面支起一块完整的青瓦，这算是临时的灶台了。烧菜做饭当然是新娘的事，而劈柴担水全落在新郎的肩上。小两口分工明确，配合默契，细节一丝不苟，俨然一对现实版的夫妻生活的图景，浪漫与温馨弥漫在幼小的心头。然后随着年龄的增长，童年的浪漫越发浓郁，夸大与虚幻的童年，滋养日渐贫血的成年生活。

    有意思的是，在我动念写这篇短文时，竟然发现办公室的后窗上随风飘荡着一根几近风干的薯藤耳环。它的做工非常精细，显然是建筑工地上的农民工，在百无聊赖中想起了童年，想起了某种往事，用心制作了这个薯藤耳环，然后又被风从二楼临时的工棚里吹落到我的后窗上。这是一种巧合，还是某种暗示呢？

    严格来讲，它不叫薯藤，而是薯藤上生长的叶柄，麒麟畈人叫山芋爪。秋收山芋时，山芋爪烀过之后，盛装在大缸里，留作猪食。偶尔取其柄，撕去茎皮，配以红椒丝，佐以姜末、蒜泥，爆炒，确是一道很有风味的小菜，色香味俱全。因为挖掘山芋之际，正是乡村蔬菜旺盛时期，山芋爪只不过是调整一下口味而已，没人将它当主菜的。不像现如今，山芋爪成了餐桌上的珍品了。摘过山芋爪后的薯藤，直接扔到猪圈里，或嚼，或食，全任猪去糟蹋。最终变成有机肥料，又施到田地里……这是一种延续了几千年的绿色循环系统。

    挖山芋往往是大人的事，而捋山芋爪是少不了小孩子们的。一大堆薯藤堆放在稻床或堂厅，大人和小孩子围成一圈，每个人旁边摆着一只竹篮子，捋得多少，一目了然，谁也别想偷懒。一两个钟头下来，小孩子也感到腰酸背痛的，稍有言辞，便遭到大人的呵斥，重则挨揍。有一句话，让我记得一辈子，即“哈蟆无颈子，小孩子无腰”。即便真的腰酸背痛，也得忍着，不能吭声。

    如果大人不在，小孩子就没那么高的自觉性了。不仅偷懒，而且溜出去，不是偷摘张家的柿子，就是溜到桃树坳采摘紫葡萄或野生猕猴桃，大一点的孩子甚至跑到山坡上挖野葛。其实这些都不值得一提，最有意思的是一种儿童游戏，男女两人一组。

    游戏是从婚礼开始的，最关键的仪式便是男孩子向女孩子赠予薯藤耳环。这耳环是男孩子亲手制作的——取几根长而鲜艳的薯藤叶柄，掐去叶片，一截一截地折断，确保同一侧藤条皮还粘连在一起。间隔地剔除，形成齿轮状。做这种活计，需要男孩子有足够的耐心与细心。如果女孩子不着急的话，如果男孩子有耐心的话，还会制作薯藤项链。

    耳环和项链制作完毕，男孩子还要亲手将耳环和项链戴到女孩子的耳朵和脖子上。对着临时的中堂，虔诚地拜天地，兴奋地入洞房。仪式结束后，最要紧的当然是实在的生活。这就需要建灶台，过日子。

    好在麒麟畈的旮旮旯旯里，到处都是青砖青瓦，有的还是清朝的，大多是民国时代烧制的。两个人搬来几块砖和瓦，临时搭建一个灶台——三块青砖，一左一右一后，前面敞开，上面支起一块完整的青瓦，这算是临时的灶台了。烧菜做饭当然是新娘的事，而劈柴担水全落在新郎的肩上。小两口分工明确，配合默契，细节一丝不苟，俨然一对现实版的夫妻生活的图景，浪漫与温馨弥漫在幼小的心头。然后随着年龄的增长，童年的浪漫越发浓郁，夸大与虚幻的童年，滋养日渐贫血的成年生活。

    有意思的是，在我动念写这篇短文时，竟然发现办公室的后窗上随风飘荡着一根几近风干的薯藤耳环。它的做工非常精细，显然是建筑工地上的农民工，在百无聊赖中想起了童年，想起了某种往事，用心制作了这个薯藤耳环，然后又被风从二楼临时的工棚里吹落到我的后窗上。这是一种巧合，还是某种暗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