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毛褥子
刘亚华
朋友聚会,聊到御寒保暖的话题,一向不太发言的李娜姐,红着眼眶给我们讲起了一段陈年往事:
我的母亲早年便患了类风湿性关节炎,10多年间,父亲带着母亲四处求医问药,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
一天,哥哥见家里的稻田里长满了草,建议我休学,回家帮助父亲干活。我那时正在读初三,老师们都说我考个中专是绝对不成问题的,在农村,这就意味着跳出农门,吃上了国家饭,所以,我放不下即将到来的光明前途,难过得哭出了声,我恳求父亲再给我一次机会。
父亲板着脸,很长时间没有说话。我知道父亲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一个人栽种8亩地,这对于身体瘦弱矮小的父亲来说,绝对是非常艰难的。这时,只听见母亲说:“让孩子再读一年吧,没饭吃,我就少吃点。”父亲见很少表态的母亲求情,同意了。
我如愿以偿地考上中专,踏上了异乡求学的道路。来到新学校,我们的宿舍是十个人睡木板钉成的大通铺,上面是一个稻草垫子,室友们除我之外都带了厚厚的棕毡子,我将床单直接铺在上面,有同学很惊讶,问,你怎么没带毡子啊,那多冷啊,我说没关系,我不怕冷。
中秋节学校不放假,学校里派了位老师带了些水果来宿舍看望。老师姓李,她东看西看,不知怎么就翻到了我的褥子,然后就拉着我的手,硬塞我10块钱买床毡子,我推脱不要,走开了。后来室友告诉我说,我走后,李老师就流眼泪了。
我觉得李老师可真矫情,有啥好哭?寒假回家的时候,我就把这个故事当笑话讲给母亲听。母亲没说话,过了许久才辞不达意地问:你的腿今年还疼吗?
一个学期过去了。放暑假回家的时候,母亲喜滋滋地让我去后屋看看,我便看到了那床鸡毛褥子,那是一个用旧白面袋子缝制的褥子,针脚非常细密,里面装满了鸡毛。我惊奇地问母亲,哪来那么多的鸡毛啊?
一说起鸡毛,母亲的脸上就放光了。她说从我讲完那个笑话之后,母亲就一直想给我买一块新毡子,可是家里没钱。
春天的时候,几只鸡打架,鸡毛落了一地。母亲突然来了灵感,要用鸡毛给我做床鸡毛褥子,于是,她东一根西一根地攒起鸡毛来。可是,那东西太轻了,好多天弄不了一把。
后来,母亲和市场里的鸡贩子老刘混熟了。母亲说:“老刘杀鸡很马虎,给我的鸡毛,连泥带血,我只好一根根地清洗。”冬天到来的时候,母亲攒够了一麻袋鸡毛,做了一床鸡毛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