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老家

 文慕如雪

    我不止一次听爸爸描述他的家乡：山风起，树叶哗哗地响，大雨后，山里暴涨的水流能冲出好几条小溪，夜里会听见狼叫，白天能看到雪兔跑，野鸡在冬天的时候，真的能飞到饭锅里。

    爸爸的老家在一个小山城，门前门后都是山，爸爸说小时候就想离开这大山，如今真正离开了，倒想着回去了。

    我明白他的话，想让我陪他回去看看。从十几岁离家，到如今他已经五十几年没踏上故乡的土地了。

    征得他同意，我买了票，拥拥挤挤地坐上了火车。

    坐上车，他一改在家时的风趣，安静地坐着，眼睛却紧紧地盯着窗外，不肯错过一个风景。气氛异常压抑，无聊的我只好同身边的陌生人展开话匣。突然，我的左手被重重攥住了。是爸爸。他的大手覆在我的手上，我感到了他手的颤抖和手心里微微的汗。“到了。”他说，之后站起来，整理衣襟和帽子。

    我才注意到到站了。站在车门口，他却迟迟地不肯迈步。直到我提醒后面还有不少人急着下车，他才缓缓地下来。下来却走得快了，拉着我在人群中穿梭。边走边说，这里原来是一家酒坊，小时候常给爷爷到这里打酒，那里是一家油坊，油坊的院子里养着好几条大狗，左拐再右拐再左拐是学堂，自己还在那上过几年学……他越说越激动，仿佛那些往昔的记忆，由一根绳穿着，一桩桩，一件件，清晰呈现在眼前。

    在一个小院落前，他指着院中的那棵核桃树说，我家的门前也有这样一棵树，看见背着书包从身边经过的孩子，他叹息，我以前也这样放了学背着书包回家。

    一行泪，随着这个“家”字，一同落下。这行泪让我无地自容——或许，我早该陪他完成这次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