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凯歌：我只拍牛人

　　目前我们在大银幕上看到的作品很大部分都出自中国第五代导演之手，而在第五代导演中，带着浓厚文人气息的陈凯歌一直为公众所关注。这些年，他的作品，他的变化，都如实地展现了一个电影人的努力和执着，他，有最初的破冰，也有途中的迷茫；有成功时的张扬，也有失意时的淡定，虽然，他过度的真实有时会让他备受苛责，但是，这也正是他与众不同之处，他以文人的情怀拍着商业的电影，他的电影语言可能不会让人惊艳，但却能让人品出悠悠茶香。近日，他做客《杨澜访谈录》聊新片，自陈心曲。

　　故事里有牛人，我就愿拍

　　陈凯歌导演对中国的历史文化情有独钟，从过去的《霸王别姬》《梅兰芳》到现在的《赵氏孤儿》都跟中国的戏曲文化、历史故事有很深的渊源。在别人看来，陈凯歌在电影的选材上似乎总是不合时宜，但他认为电影选材不是只关注所选故事的经典与否，电影的灵魂是故事中的人物，只有活生生的人物才会真正打动观众。所以他选材的标准是看故事中有没有牛人，只要有牛人，他就愿意拍。

　　陈凯歌：我拍《霸王别姬》，人家就说，张国荣演的程蝶衣不合时宜。然后又说，十三燕，《梅兰芳》里王学圻演的也是一个不合时宜的人物。可是都让观众挺喜欢的，所以我就想到一点，就是我是不是也是一个不合时宜的人，为什么选择不合时宜的人来拍，我自己有一个感觉，我觉得如果大家都是那么识时务者为俊杰，咱们这社会就是挺没劲的。

　　所以呢，我觉得《赵氏孤儿》确实是一个经典名著，但是对我而言，我觉得它是不是经典名著没关系，真正打动我的呢，还是人物。因为我觉得电影的灵魂说到底是人物，就是说要看这个故事里有没有牛人，他要是有牛人，我就愿意拍，你比如说《霸王别姬》，就是因为有程蝶衣这个人，我认为他是一个牛人。十三燕呢，在《梅兰芳》里也是一个牛人，可是梅兰芳其实也是个牛人，我没有完全拍出来，各方面的原因，我自己的原因，也有限制和家族里的原因，所以我觉得，我选择题材，可能就是一个特简单的标准，就是我觉得，我要看这个故事里有没有牛人。

　　杨澜：所以《赵氏孤儿》其实就是在说，无论是戏剧里的表现，主要的这个牛人当然是程婴，他大义凛然，割舍自己的挚爱，然后为了一个义气，为了一个名节。

　　陈凯歌：苟且小人，咱们还不该奋起改变一点什么，所以他是主题先行，这个故事呢，在我们今天的人看来，它不具备任何的可信度。

　　杨澜：就把自己的儿子交出来这件事。

　　陈凯歌：交出来可以，主动交不可以，这不但是反人性，而且是反人类。你想想，一个是人家的孩子，一个是自己的孩子，赵家的孩子该救，自己的孩子不该救，我觉得这就是一个悖论，这就是一个解决不了的事。我们做这个剧本，其实就是想回到常态上。忠和义这两个字好不好，我认为是好，好字，大忠大义还不好？但是你得让人相信，为什么说今天的人对于过去的任何正面的那些价值都有怀疑，原因很简单，就是过去高调唱的太多。

　　赞赏葛优、王学圻的演绎

　　在电影圈内陈凯歌导演对于演员表演的挑剔程度可以说是名闻遐迩。所以许多演员即使是成名成家也以得到陈凯歌导演的首肯为荣。而且在陈凯歌的电影当中似乎有这样一种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只用名将不点新兵。当然，这次的《赵氏孤儿》也无一例外地又是名角云集的豪华阵容。访谈中他对电影中的两位主演葛优和王学圻的精彩演绎表示了赞赏。

　　杨澜：《赵氏孤儿》中，你觉得王学圻在哪些地方的表演让你尤为欣赏，或者是看中？

　　陈凯歌：我觉得他在打开夹壁墙以后，找到了这个孩子，找到了海青演的程七，我觉得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神奇。他并没有使劲的去演，他只是淡淡的说，你是谁呀。那你为什么抱一个跟你不相干的孩子。我觉得他把挣扎演出来了，他并没有只是演一个穷凶极恶的坏人，他就常态，那人说话的方式语气都很和气，但是在威胁你，你不把这个孩子交给我，你就是逼我杀他，说着就出去了。因为我是一个专门做电影的人，我对于语言，对于一个演员怎么处理他的台词很敏感，他的那个语调声音很有魅力。

　　杨澜：葛优是一个牛人？

　　陈凯歌：他是一牛人，葛优演的为什么好，他演的程婴为什么真的打动了我，不在于说，你老戏骨子，你演了二三十年戏，你的经验够，你的技巧足，都不是。程婴是谁呀，程婴是有机会变成大人物，但只有他把小人物进行到底。

　　杨澜：这怎么讲？

　　陈凯歌：意思就是所有的小人物都梦想成为大人物，但是只有程婴我就是小人物，我从头是小人物，我到底还是小人物，所以你别惹我，惹了我我跟你干到底，我什么都可以舍了，我说他是牛人是在这儿，所以他始终保持着小人物的身份到最后，所以他获得了一个权利，什么权利，就是挑战大人物的权利。就是说，你可以用你的兵，你的暴力去杀掉赵家300多口人，你很牛，我说你不牛，我把你想杀的这孩子养到15岁，带到你跟前，告诉你，他是谁，我是谁，我比你牛。我觉得葛优确实厉害，那天在我们那个发布会上，我就说，我送你三字，你是“真演员”。中 和